再看希腊（四）：疗养之城

此为建筑师/摄影师张驰“再看希腊”系列的第四篇，聚焦伯罗奔尼撒半岛东端的另一处圣地——埃皮达鲁斯（Epidaurus）。

在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加持下，同时也因精湛的医术和丰富的疗养方案，使得埃皮达鲁斯拥有了“疗养之城”的美名。

在伯罗奔尼撒半岛东端，坐落着另一个圣地——埃皮达鲁斯（Epidaurus）。迈锡尼时代，这里就有祭祀治疗之神马利亚塔斯（Maleatas）的传统。后来，阿波罗和马利亚塔斯合并，成为阿波罗-马利亚塔斯。公元前5世纪到公元前4世纪之间，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Asclepius，阿波罗和凡人所生的儿子）逐渐取代了他的父亲，成为这里的主神。阿波罗的神庙虽然依旧香火不断，但真正使此地名声大噪的还是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加持、精湛的医术和丰富的疗养方案。除了前来寻求治疗的病患，这里还吸引了大量健康的来访者，前来此地朝拜、参加丰富多彩的文娱活动。

朝圣者进入圣域后，先以泉水洗净身体，接着向神献祭，穷人献上糕饼，富人献上猪羊。夜晚，病患在阿巴顿中进行“神庙睡眠”，在梦中向阿斯克勒庇俄斯请教治疗方法。这些梦通常不能立即被理解，需要借助祭司的帮助，才能明确具体治疗方案。可能是沐浴疗法、放松疗法，也可能是手术或草药治疗。当病情开始好转，病患离开阿巴顿，搬进舒适的疗养院。除此之外，埃皮达鲁斯宏伟的体育场和剧院还提供了丰富的文化活动，营造放松和愉快的环境，为病患创造更全面的康复机会。

山门

Propyla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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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门是古代埃皮达鲁斯的实际主入口，这曾是一座像神庙一样的建筑，南北两端各有一道六柱的门廊。朝圣者通过山门，踏上圣道，进而进入圣域。根据保萨尼亚斯的描述，整个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圣域被明确界定，在圣域内不允许发生任何出生或死亡，祭品也必须在圣域内被吃完。

阿斯克勒庇俄斯神庙

Temple of Asclepi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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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主神的神庙、整个圣域的核心，它的尺度出人意料的小，只有23米×11米，宽6柱，长11柱。这座多立克式建筑建于公元前400—390年，根据碑文，建筑师是来自福西亚（小亚细亚西岸的一个城邦）的提奥多托斯（Theodotos）。如今原址只保留了神庙的地基，上部残存的一些构件被存放在埃皮达鲁斯的考古博物馆中。

神庙中曾经有一座以象牙和黄金打造的阿斯克勒庇俄斯像。象牙是一种很难保养的雕塑材料，容易开裂。雅典帕提农神庙中的雅典娜像需要经常洒水以滋润其象牙构件，奥林匹亚的宙斯像上的象牙则需要涂油，而埃皮达鲁斯的阿斯克勒庇俄斯像却不需要这样的保养，原因是神像下方有一口水井，持续蒸发的水汽可以保持利于象牙保存的湿度。保萨尼亚斯用文字描述了阿斯克勒庇俄斯像的样貌：他坐在宝座上，一手持杖，一手放在蛇的头顶，身边躺着一条阿瑞斯塔纳斯的牧羊犬。在古希腊，蛇被认为是冥界的保护者，是宗教与大地联系的象征。蛇的蜕皮代表着重生、永恒的青春和不朽。据说曾经是一条蛇让阿斯克勒庇俄斯懂得了草药的功效，他的手杖上通常盘着一条蛇，后来成为医生和药剂师的标志。

哲学家苏格拉底也是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忠实崇拜者，当他喝下毒芹汁开始全身麻痹时，留下最后一句遗言，要求他的朋友克里顿向阿斯克勒庇俄斯提供祭品：克里顿，我们欠阿斯克勒庇俄斯一只公鸡。一定要献给他，切记勿误。

圆形神庙

Thol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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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斯克勒庇俄斯神庙对面，有一座圆形的白色大理石神庙，由小波利克莱托斯设计，建造持续了21年。这可能是古希腊最美丽的圆形神庙了，现在正在被修复。根据碑文记载，它的外围由26根多立克柱环绕，内侧有14根科林斯柱，墙壁和地板采用不同颜色的大理石装饰。

根据保萨尼亚斯的描述，庙墙内的石板镌刻着阿斯克勒庇俄斯治愈的人的名字、他们所患的疾病，以及治疗方法。有些记述带有强烈的传奇色彩，在今人看来完全是天方夜谭，例如：一个女人患了肠虫病，来到埃皮达鲁斯寻求治疗，于是祭司将她的头割下，用手将虫掏出来，但是在将头安回去时遇到了困难，这时神现身了，以神力将女人的头恢复原位，使她重新站起来。

关于这座神庙的功用，有人猜想神庙内可能有圣泉，但是保萨尼亚斯记述中的圆形神庙和圣井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地方。或许这座圆形神庙用于小型的祭祀活动，其地基中的迷宫形墙体可能与一种不为我们所知的神秘仪式有关。

阿巴顿

Abat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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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庙北侧的长条形建筑是阿巴顿，阿巴顿分为两部分，东侧的较古老，可以追溯到公元前6世纪。面向神庙的一侧设有爱奥尼式柱廊，柱子间设有矮墙，现在这条柱廊被部分修复；西侧的阿巴顿是后来扩建的，有两层，通过一个楼梯向下可以到达它的下层，上层则与东侧阿巴顿同高。

当夜幕降临，病患把被单带进阿巴顿，躺在属于自己的台子上，将敬神的小礼物放在桌子或祭坛上。有人点亮圣灯，祭司进入并诵念晚祷，为所有聚集在那里的病患祈求神的帮助和启迪；然后祭司收集存放在祭坛和桌子上的礼物；随后灯光被熄灭，病患进入梦乡，并在梦中得到神的指导。阿巴顿是一个高大而通风的睡房，这种日夜为病患提供大量纯净空气的做法，在现在看来也的确是对康复非常有益的。至于梦中出现的神，则很可能是祭司在昏暗的光线下扮演的。

温泉疗养院

Catagogi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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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巨大的方形建筑群边长达到76米，可追溯到公元前4世纪，现在仅剩墙基了。这座两层楼高的温泉疗养院围合出四个列柱中庭（Peristyle），环绕中庭的柱廊之后排列着小型单间，为大约160位病患提供康复的居所。

体育馆

Gymnas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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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埃皮达鲁斯的圣地中，大多数遗迹没有得到修复，只能看到一些地基和散落在草丛中的碎石。在这样一片平坦的废墟中，被修复了一角的体育馆门廊鹤立鸡群，十分显眼。体育馆曾围合成一个矩形庭院，到了罗马时代，这个庭院中修建了一座带屋顶的音乐厅（Odeon）。

体育场

Stad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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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员可以在体育馆内为比赛准备，然后通过一个地下通道直接到达相邻的体育场参加比赛。这座体育场建造在一片天然洼地中，可以追溯到公元前5世纪。现在这座体育场比著名的奥林匹亚体育场保存的更好，矩形的下凹跑道和两侧的斜坡清晰可辨，斜坡上还留存着部分观众席。跑道宽21.5米，长181.3米，依然保留着标定起点的石柱。

从公元前5世纪开始，这里每四年举办一次泛希腊运动会，与四大运动会（奥林匹亚、德尔斐、伊斯特米亚和尼米亚的运动会）形式相仿，但是重要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剧场

Theat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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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剧场建于古典时代末期，大约公元前330年，由圆形神庙的建筑师设计，原本有34排座位，经过公元前170年左右的重建，又增加了21排，足以容纳14000人。两千年前云游到此的保萨尼亚斯被它深深地震撼，如今它仍然震撼着每一个来到这里的游人。

拾级而上，葱郁的树林退到身后，眼前豁然开朗，巨大的古代剧场嵌在基诺里提翁的山坡上。原本高两层的景屋现已不复存在，宏伟的观众席一览无余。两侧的石质大门原本夹在观众席和景屋之间，如今仍然标定着入口，一宽一窄两个门洞分别通向观众席和舞台。

剧场中心是一个圆形的乐池，地面是夯实的粘土，边缘由一圈大理石框住，中心由一块圆柱形的大理石标记。这不仅是乐池的中心，也是整个剧场的中心，有着最佳的声学效果。有心的游人可以做这样的测试：一个人在这个中心的大理石上投掷一枚硬币，同时另一个人在观众席的不同位置聆听，即使在最后几排，硬币的撞击声依然清晰可辨。

一排排粗糙的石灰石的座席可以过滤掉低频的声音，最大程度减少人群的杂声。有经验的古希腊的演员可以确保他们在乐池、舞台、或是景屋念出的台词清晰地送到剧院每一位观众的耳中。

攀爬到后排，从观众席形成的V形豁口看出去，近处是繁茂的树林，远处是阿尔戈利斯起伏的山丘，那是舞台布景之后更加壮美的自然布景，是这座剧院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是其它希腊剧场难以比拟的。

五世纪初，当基督教成为罗马帝国国教时，剧场被废弃，直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被重新发掘。1938年，在这里上演的索福克勒斯的悲剧《伊莱克特拉》，宣告着这座古代剧院的重生，但很快又因“二战”停演。战后，经过修复，这里又开始了夏季的定期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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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人延续了希腊的众神信仰，阿斯克勒庇俄斯继续担当治疗之神的角色，只是换了个名字——埃斯库拉庇乌斯，疗养之城的繁荣得以延续。当然，随着历史背景的变动，这种繁荣也几经波折：公元前一世纪苏拉的东征、公元395年哥特人的入侵都给埃皮达鲁斯带来了极大的破坏。5世纪初，随着基督教被罗马定为国教，多神崇拜被视为异端，埃皮达鲁斯褪去圣地的外衣，但仍然在基督教世界中扮演疗养之城的角色，而它昔日的竞争者德尔斐和奥林匹亚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延伸阅读

再看希腊（一）：青铜与史诗

再看希腊（二）：雅典与古典时代

再看希腊（三）：圣地德尔斐，世界之脐

关于拍摄

本文现场照片均采用135数码相机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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