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希腊（六）：山中圣所

作者：张弛 | 编辑：李菁琳 | 2023.09.05 10:15

建筑师/摄影师张弛“再看希腊”系列的第六篇，来到希腊中部塞萨利平原的西北角、“漂浮”于天空之上的修道圣地——梅泰奥拉。

在希腊中部，塞萨利平原的西北角，一些因地壳变动而伸出地面的巨大岩石，经过几千万年间地震的重塑和风雨的打磨，形成光滑陡峭的岩柱。11世纪，一些基督徒发现了这些岩柱，并开始在岩洞中隐修。后来，修道士开始依托岩柱建造修道院。随着时间的推移， 24座修道院相继建成，形成希腊境内阿托斯圣山以降的第二大修道圣地。当雾气吞没山谷，巨大的岩石和砌筑于其上的修道院仿若漂浮在空中，此地遂得名“梅泰奥拉”，来源于古希腊语的“漂浮”（μετέωρος）。

如今，尚有6座修道院仍在使用中，其余18座不是因太难到达、就是因结构不稳而被停用。但奇特的地貌和对外开放的修道院吸引了大量的游客，甚至比距离雅典更近的德尔斐热闹，俨然网红打卡地，大大削弱了修道院原本遗世独立的氛围。

修道运动

3到4世纪间，君士坦丁皈依基督教并颁布《米兰敕令》后，人潮大量涌入教会，良莠不齐的新信众稀释了宗教性。于是以安东尼（Anthony，来自埃及）为代表的虔诚教徒逃离埃及的繁华之地，去沙漠之中隐修，将一生奉献给上帝。这被视为一种不流血的殉道方式，但时常招来大量仰慕者的探访和观望。隐修者不得不选择更加难以抵达的地方，比如登塔者西蒙（Symeon the Stylite，来自叙利亚）就因其在一根柱子顶部修道了37年而闻名于世。不过这样长期的孤独修行很容易导致心理疾病，为了寻求更健康的修道方式，出身军人的帕科缪（Pachomius the Great）发展出了军事化管理的团体修道，后来成了修道的主要方式。

大梅泰奥拉修道院

Monastery of Great Meteoron

14世纪

在君士坦丁堡朝圣期间，亚他那修遇到了西奈的格里高利（Gregory of Sinai）和伊西多尔·布奇拉斯（Isidore Buchiras），在后者的鼓励下，他来到阿托斯山，开始了自己的修道生涯。

但彼时阿托斯山常常受到土耳其海盗的袭扰，修士们不得不离开他们的修道院，逃往它处。亚他那修与格里高利也离开了阿托斯山，去寻找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苦修。1334年，亚他那修等人来到梅泰奥拉，发现这里陡峭的岩石非常适合修道。于是他们定居在“斯泰隆”（Stylon）岩顶，那里有座开凿在岩石中的小教堂，格里高利成为这个小型修道团体的领袖。

1340 年左右，为了寻求更孤立的修道环境，亚他那修来到更高的被称为 “流星”的岩柱上。1344年，依照阿托斯山的形制，亚他那修和14名修士建立了梅塔摩尔弗西斯（Metamórphosis）修道院，也就是我们现在所知的大梅泰奥拉修道院。这座修道院一直作为梅泰奥拉最大也是最古老的修道院，它的建立标志着该地修道活动的兴盛。

亚他那修身故之后，被东正教会封为圣徒，并以梅泰奥拉的亚他那修（Athanasius the Meteorite）这个名字被世人记住。他的继任者圣约瑟夫（Saint Joasaph）是塞萨利国王的儿子，依靠家人的慷慨捐赠，又继续修建了更多的单间、医院，并翻新了教堂。

主教堂（Katholikon）供奉“主易圣容”（Transfiguration of Jesus），可溯于14世纪，并于15世纪末进行了壁画装饰。1540年，该修道院被授予完全独立的地位，与阿托斯山上的修道院一致。随后，新的主教堂和修士的餐厅也相继建成。

现在人们可以通过之字形的台阶攀爬而上，但这样的台阶其实在1922年才被开凿出来。15世纪时，修士们只是架设了一条垂直的木梯作为入口。即使如此，修道院还是屡次遭到奥斯曼士兵的抢掠。

圣尼古拉斯修道院

Monastery of St. Nicholas Anapausas

14世纪

圣尼古拉斯修道院被建造在通向大梅泰奥拉修道院途中的第一座岩柱上，曾作为朝圣者的休息场所，因此名字中带有“阿纳帕萨斯”（Anapausas），意为“休息”。而尼古拉斯则可能来源于创始人的名字。

圣司提反修道院

Monastery of Saint Stephen

14世纪

圣司提反修道院被建造在一个相对宽阔平坦的岩石顶上，与山路平顺连接，非常容易到达。修道院建筑群包括教堂、厨房、食堂（现改为博物馆）以及其它不同功能的房间。

主教堂是一座四柱十字穹顶教堂，具有宽敞的前厅，建于1798年，是梅泰奥拉诸多教堂中最新的。19世纪时，教堂北外墙增加了拱廊。教堂南侧则有两个小花园和一个观景平台，可以俯瞰塞萨利平原和平多斯山脉。该修道院与罗马尼亚的弗拉基亚王子家族一直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后者向修道院提供了大量捐赠，包括圣查拉兰波斯（Saint Charalampos，生活于2至3世纪，最年长的殉道者）的头骨，成为该教堂供奉的最重要的圣物。经过“二战”的轰炸后，该修道院被废弃。1961 年，经过整修，修道院被移交给一个修女团体使用。如今，众多修女在此居住，教堂礼拜则由附近修道院的神父主持。

圣三一修道院

Monastery of the Holy Trinity

14至15世纪

圣三一修道院坐落在一座海拔400多米的岩柱顶端。20世纪以前，要想进入该修道院非常难，需要穿过山谷，攀援绳索爬上岩壁或被绞车吊起才能到达。这可能是为什么1981年的《007之最高机密》（For Your Eyes Only）会在这里拍摄的原因吧。

在该修道院修建之前，修道团体已于11世纪在悬崖脚下建立了隐修院。14世纪，约翰·乌罗什（John Uroš）继承了父亲的头衔，成为塞尔维亚帝国名义上的皇帝（该帝国当时实际上已经分裂了）以及塞萨利国王。不过他对世俗权力毫无兴趣，于是将王位让给一个亲戚——具有拜占庭帝国凯撒头衔的阿列克谢（Alexios Angelos Philanthropenos），然后来到梅泰奥拉，成为一名修士。虽然放弃了王位，他仍然保持着极大的影响力。1384年，当他的妹夫——被称为阿尔巴尼亚屠夫的托马斯二世普雷留博维奇（Thomas II Preljubović）被自己的卫兵刺杀后，他短暂地帮助妹妹玛丽亚治理伊奥尼亚（塞萨利以西的王国）。此后，在他的捐赠下，梅泰奥拉的修道院被整修一新，同时还有一些新的修道院被建造起来，圣三一修道院就是其中之一。与此同时，由穆拉德一世率领的奥斯曼军队正在巴尔干半岛攻城略地。1389年，年过七旬的穆拉德在科索沃战役中被诈降的塞尔维亚贵族刺杀，他的继任者巴耶济德一世的手段则更加酷烈，时常进行屠杀。1394年，巴耶济德占领塞萨利。动荡的时局迫使修士退向悬崖峭壁，而约翰·乌罗什新建的修道院为他们提供了绝佳的避难所。

梅泰奥拉的大多数修道院中的建筑或庭院将岩柱顶部完全覆盖，行走其间，不容易感受到岩石本身。圣三一修道院则仅占据了岩柱顶端的一半，在它的南侧，是一片平缓起伏的裸露岩石，一支十字架朴实地伫立在那里，背景是壮丽的景致。在那里可以直接俯瞰脚下的卡姆兰卡小镇和远方的平多斯山脉。主教堂建于1476年，中央的圆顶由两根柱子支撑，由于只有窗户比较小，室内显得比较阴暗。壁画装饰可追溯到1741年，由牧师安东尼奥斯和他的兄弟尼古拉斯根据拜占庭风格绘制而成。此外修道院还包括接待室、餐厅和修士卧房。入口左侧的走廊通向蒂米奥斯·普罗德罗莫斯（Timios Prodromos）小教堂，那是座开凿于岩石之中的圆形教堂，装饰着华丽的壁画，在改造为教堂之前可能是隐士的隐居之所。

罗萨努修道院

Monastery of Rousanou

1529年

罗萨努修道院是圣司提反修道院以外的另一座女修道院，位于梅泰奥拉中部的岩柱顶部，道路在岩柱底部环绕而过。其名称的由来以及具体建造时间都无法确定。不过，该修道院在16世纪的著作中已被提及。《梅泰奥拉史》中称，1388年，尼科德摩斯（Nicodemus）修道士首次居住在这个岩柱顶上。1527年至1529年间，来自伊奥尼亚的修士约瑟夫（ Josaf ）和马克西莫斯（Maximos）获准在此建立修道院，他们将原有的主教堂纳入了新建的建筑群中。

修道院共三层，顶层为主教堂，底层是修女的卧室，中层侧分布了其他单间和附属房间。主教堂是一座十字形教堂，供奉“主易圣容”（Transfiguration of Jesus），与传统教堂不同的是，由于岩石的形状，教堂朝北，穹顶呈多边形，两侧各有一个单拱形窗户。中厅还装饰着保存完好的拜占庭壁画。与其它梅泰奥拉的修道院一样，罗萨努修道院原本也只能通过攀爬绳梯才能到达。在18世纪中叶土耳其帕夏的迫害和1897年希土战争期间，许多难民逃到这里避难。1868年，修道院院长才主持修建了木桥。

圣瓦兰修道院

Monastery of Varlaam

1541年

圣瓦兰修道院是梅泰奥拉第二大修道院，与大梅泰奥拉修道院相邻。圣瓦兰这个名字源于一位名叫瓦兰的修道士，他于1350年攀上这个岩石，开始建造修道院，他将材料吊上悬崖顶部，在那里建造了三座教堂。瓦兰死后，修道院被遗弃了两百年，直到16世纪，来自伊奥尼亚的修士兄弟提奥法尼斯（Theophanes）和内克塔里奥斯（Nektarios）来到这里，并于1517年10月开始重建教堂。

主教堂可能于1541—42年完工，据说彼时提奥法尼斯用最后的力气拄着拐杖走出卧房，为他的道友和工匠祈福，第二天晚上就离开了人世。1548年，这座带中厅的双十字穹顶教堂被壁画装饰一新。1923年，岩石上开凿的阶梯和缆车取代了绳索和绞车。